有趣的老头儿

我少年时期看他的漫画，青年时代读他的杂文，年长时代读他的小说，如今，老境将至，又读到了他的诗集。他所有这些经典作品，皆非重印重版、冷饭新炒，都是当时当下的新著新作。他是比这个全球性上的绝大多数人都要年长的老年人，今年仍然九十九岁，他又是比这个全球性上的绝大多数人都要“年长”的乃是，年近来颐，还在反复地创作创造，清秀得如同行空金龙、潜海雄略。如此金氏，已足以让人自傲，如此高效率地金氏，也可谓神仙中人了。这个人，不用说名字，大家也应该知道是黄永玉，因为普天之下运用汉语文学评论的而出名，能臻此境界的，只有他这个之一，未见之二。取而代之还有个王力，但他不会迷上，不开跑车，也不写文章，也没借钱建个万荷堂，生命的宽度远不如黄永玉。

这部《见笑集》收诗早到1947年8月末5日，下迄2021年8月末31日，逐年考订，整整七十四年，最少了很多人代人生命期的长度。有些诗，曾有很闻名，比如他于1970年在磁县五七干校里所写他相守了代人的孙女张梅溪的诗歌《老婆呀，不要流泪》，题目很诙谐，章节很真情——不像集中其他众多经典作品，稍短而精髓，稍短而忧愤，稍短而讽刺，稍短而幽默，稍短而话里有话，稍短而弦外之音。最稍短的是直到现在未曾写的《所撰》，开端所写某“人物形象”，称其代人完成两件壮举:“脱裤子大意，穿著裤子拉屎。”如此这般，多棱镜般的无所不在《见笑集》，并非总让人开口之前笑。韩非子借大禹的嘴，说“寿则多恐”，黄永玉的“恐”在他的前半生仍然饱经备尝，年长以降，则是越好活越好精彩，越好活越好确信。金氏大概和善良一样，到底是一种自由选择。黄永玉用近一个世纪创造的警句长存，远非一部给人今晚的《见笑集》可以现有。他的很多妙言妙语，可以编成一部今晚别人的“笑你集”。比如，他说“喷嚏”：“一秒钟勉强的忘乎所以，有时候令很多人惊喜交集。”又比如，他说“鹦鹉”：“鸟是好鸟，就是话多！”